十里香

顾祁年怎么也想不到，他不过是失忆后为了别的女人扇了我一巴掌。
爱他如命的我竟然再也不要他了。
五年前，顾祁年出警执行任务后意外失踪。
被找到时，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，甚至爱上了另一个女人。
为了让他想起曾经，我不惜跪在他面前，求他看一看我和他从前拍下的那些照片。
他却说: 沈小姐，过去只是过去，请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。
闺蜜柳诗瑶也劝了我无数次，让我放下。
可我该怎么放下呢?
彼此相爱时，恨不得把命都给对方。
放下顾祁年，比杀死我更让我难受。
所以我一次次放下自尊求他，求他不要忘了我。
换来的却只有顾祁年的冷眼和厌恶。
直到他快要和那个女人结婚，不知道是谁说了句女人是小三。
女人气红了眼，哭了一夜。
顾祁年心疼得不行，找到我后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。
1
顾祁年找到我时，我正在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。
他走到我面前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。
只听啪的一声。
我脸被甩到一边，半边脸霎时红肿起来。
包厢里瞬间寂静无声，老同学们神色各异地看着我俩。
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，脑子却一阵发懵。
我红了眼，茫然地看着他。
闺蜜诗瑶最先回过神来，她冲上前将我护在身后，朝着他吼: 顾祁年，你疯了吗
顾祁年脸上带着怒气，没有理会闺蜜，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我说: 从今以后，再让我听到你说你是我未婚妻，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了
有不知道我和顾祁年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的老同学小声问了句: 顾祁年这是怎么了，高中那会儿我记得沈枝枝手破了皮他都心疼得要命，怎么会舍得打她?
顾祁年听到这些话，眼中的怒意更甚了，他再次警告我: 且不说我不记得我们以前发生的事，就算记得，但现在我的女朋友是江婉，不是你沈枝枝。
麻烦你有点廉耻心，不要再纠缠我，小三都没有你恶心。
我紧咬下唇，顾祁年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了我的心口，搅动着我的血肉，难受得快要死去，强忍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诗瑶见我哭，心疼地抱住了我，然后用更凌厉的眼神瞪向顾祁年: 谁稀罕你顾祁年，动手打女人，你他妈算什么本事还小三，你他妈全家都是小三
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朝着顾祁年砸去，被他躲开。
酒杯碎了一地，如同我和顾祁年的感情。
千疮百孔，面目全非。
不稀罕最好顾祁年冷哼一声，环视四周，看了所有人一眼: 还有你们，再让我听到谁说江婉是小三，我撕了他的嘴
有老同学听不下去了，问顾祁年: 你现在这么对沈枝枝，就不怕将来恢复记忆了后悔吗?
顾祁年不屑地笑了笑: 像这种倒贴都没人要的女人，谁爱要谁拿去。
说完，他还不解气地重重踹了一脚椅子才转身离开。
我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暗淡下来。
喉间忽地一热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。
2
诗瑶看到我手心里的血慌了神，她心疼地看着我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。
我伸手摁住了她，朝她挤出一个笑来: 我没事……
诗瑶急红了眼: 怎么没事，都吐血了
我近乎哀求地朝她摇了摇头，她这才作罢，和老同学们道别后，把我带了出去。
离开后，包厢里的人再也忍不住唏嘘。
我记得高中的时候，有个男生只是动手揪了沈枝枝的头发，就被顾祁年揍得好几天不敢来学校，没想到有一天，他居然会为了别的女人打她。
谁说不是呢，当初那么相爱的两个人走到今天这步，当真是物是人非。
……
我听着里面渐渐模糊的谈话，心底发苦。
对于顾祁年不再爱我这件事，我难受到像是丢了半条命却又无可奈何。
诗瑶知道我心情不好，捏了捏我的肩，以示安慰。
她把我扶到车上，终是按捺不住疑惑问我: 枝枝，你到底怎么了?
我拿出了前段时间去医院检查拍的照片递给她看: 胃癌晚期，医生说，我最多还能活一个月。
诗瑶震惊地看着我，似是不相信我说的话，夺过手机看了起来。
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，不可能，你那么年轻怎么会生病呢?怎么会呢?
枝枝，你骗我的对不对，你肯定在骗我……
她的嗓音一点点染上哭腔，可看着我认真的神色。
诗瑶彻底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。
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，你该怎么办啊……
她把我抱进怀里放肆大哭，语气里还带着无能为力的焦急。
良久，她才松开我，郑重地说: 枝枝，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，会治好的，一定会的。
我缓缓地摇了摇头: 瑶瑶，我不想自欺欺人了，也不想再去医院了，我害怕……
确诊那一刻的恐惧感至今仍萦绕着我，在死亡面前，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。
她咬着牙: 那我去把顾祁年带过来
我苦笑了下: 不用了瑶瑶，或许连老天爷也觉得我不该再缠着他了。
从找到顾祁年至今，都快一年了。
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，我怕有一天，我的顾祁年想起我，怨我那么轻易就不要他了。
所以哪怕他一次次地把我送他的东西随手丢弃，一次次骂我是不要脸的女人。
我也没有想过从他身边消失。
可在命运的捉弄面前，我却不得不放弃了。
我有时还在庆幸，庆幸顾祁年忘了我。
不然我死后他该多难挨啊。
诗瑶看着我，眼中的心疼快要溢了出来。
我为了宽慰她，冲她笑了笑，挑起她的下巴: 好了，别哭了，哭得朕心肝都要化了，今晚朕宣你侍寝如何?
诗瑶没好气地轻捶了我一下: 你还贫。
我捏了捏她的脸: 哭多了可是会变丑的。
她长呼了一口气: 好，我不哭，你也不去医院，我们回家。
她驱车开往她家，晚上我们躺在一起，聊了许多。
聊枯燥冗长但让人怀念的高中生活，聊为了嫁给爱情不惜和家里决裂的英语老师，聊成绩优异但高三辍学的班长……
她为了不让我伤心，避开了所有和顾祁年有关的话题。
可睡着后，我还是不争气地梦到了他。
3
我梦到高二那年，英语老师的婚宴上。
顾祁年抢到捧花后，连同他攒钱买的一枚银戒指送给我。
我听说婚礼上的捧花，会保佑其他相爱的情侣幸福美满。枝枝，总有一天我会把这枚银戒指换成钻戒，再向你求婚。
我在同学的起哄声中接过了捧花，顾祁年温柔地给我戴上戒指。
那枚戒指，我至今没有摘下，可最后，他却要和别人结婚了。
梦境转换到高三，班长因为是女孩，家里人心疼钱让她辍学。
彼时我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。
离婚十年的父母在我满十岁那一年，停止了对我所有的资助，不再给我一分钱。
他们都说，你长大了，要自食其力，他们的钱得留给他们自己家里的孩子用。
是顾祁年递给我一张卡，安慰我不要怕: 不就是学费吗?我有。
那张卡里，是他从小存的压岁钱。
我不要，却被他硬塞进怀里。
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存的，枝枝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。
可这些钱，对于大学四年来说，不过杯水车薪。
为了凑学费，寒暑假我在奶茶店当临时工，他就去跑外卖。
夏天天热，他总一身的汗，白皙的皮肤黑了好几个度。到了冬天更难受，他的手一到冬天就容易长冻疮，一双手红肿得不成样子。
我看着他的手哭，他却抱着我看着手机里的钱傻笑。
我家枝枝学费生活费有着落了。
一句话，让我哭得泣不成声。
他总是说: 等以后结了婚也得上交，早一点给出去还安心，不然万一哪个有钱的把你拐跑了怎么办，我哭都没地儿哭。
那一整个贫瘠又幸福的青春里，每一件与顾祁年不相关的事，却处处是他的身影。
4
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，随便收拾了下后带着诗瑶去了一家婚纱店。
那是整个海城最有名的店铺，顾祁年去执行任务前曾对我说: 枝枝，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就去他们家定制婚纱，到时候你嫁给我好不好。
我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，那时候在我们心里，我们会结婚就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就像人应该吃饭，鸟应该会飞一样理所应当。
可我终究没有等到他为我定制的婚纱。
确诊的那天，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这间店铺，定下来一套婚纱，就当自己圆了当初的梦。
可我没想到，会在这里碰上顾祁年。
我和诗瑶一走进去，就看到顾祁年搂着一个女人在跟婚纱店的店员争执。
女人穿着咖色的连衣裙，衬得她十分温婉大气。
我虽然知道她的名字，却是第一次见到她，顾祁年知道我的存在后把江婉保护得很好，似乎生怕我会伤害到她。
他们争吵的原因是江婉看上了一件已经订出去的婚纱，顾祁年表示可以加钱，但店员坚守原则不肯卖。
闺蜜诗瑶斜睨了他们一眼，轻声说了句晦气。
我偷瞄了一眼，他们看上的那套婚纱居然刚好是我定的那套。
我悄悄叫来工作人员，告诉她，我愿意把婚纱让给他们。
工作人员如释重负，连忙跑过去交差了。
诗瑶听到我说的话，不服气地想去拦住店员，被我拉住: 好了，一套婚纱而已，没什么的。
诗瑶却坚定地摇头: 你定的婚纱，凭什么让给他们
她替我鸣不平，我看着那套婚纱释怀地笑了笑: 瑶瑶，人都不属于我了，一套婚纱又有什么争的必要呢。
我拉着她坐在沙发上，想等顾祁年和江婉走后，重新选一套。
可是顾祁年却带着江婉朝我俩走了过来，在看到我的那一刻，顾祁年眼中的热情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。
店员却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表情变化，自顾自地说着: 就是这位小姐把婚纱让给你们的。
她说完又看向我: 小姐，这两位客人想向你表达一下感谢。
江婉也认出了我，她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尴尬后，笑着向我伸出了手: 沈小姐，总算有幸见到你本人了，你真漂亮，穿上那套婚纱一定很好看。
她说得很真诚，我轻轻握了下她的手: 你也是，祝你新婚快乐。
江婉脸上染上一丝歉意: 不好意思啊沈小姐，我们不知道是你定了这件婚纱，只是上面的桔梗花是阿年最喜欢的花，你要是喜欢，我们再选其他的。
听着她的话，我心一颤。
因为喜欢桔梗花的从来不是顾祁年，而是我。
我喜欢它象征着真诚不变爱情的花语。
多可笑。
他记得我最喜欢的花，却不记得我了。
5
一旁的顾祁年没了耐心，将江婉搂回怀里: 跟她这种人说这么多干什么，这套婚纱还给她，我们再选其他的。
诗瑶没好气地噎了回去: 你看吧，好心被当驴肝肺。
顾祁年没理会我们，转身要走，江婉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。
阿年，你去那边等我，我想跟沈小姐说几句话。
顾祁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，那种无奈不是不耐烦，而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宠溺。
从前，顾祁年只会用这种眼神看我。
那一瞬间我知道，从前只属于我的顾祁年是真的爱上了别人。
而不是失忆后找了一个合适的女朋友。
顾祁年揉了揉江婉的脸后，恋恋不舍地走到一边，走之前还看了我一眼，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警告。
似乎生怕我说出什么话伤害到他心尖上的人。
他一直都是这样，爱憎分明。
见顾祁年走远，江婉走到我面前，郑重地给我道了个歉: 沈小姐，对不起。
我不明就里: 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，你没有做错什么。
江婉却摇了摇头: 不，我有。
我第一次见到阿年的那天是在云南，我去爬山的时候在一处悬崖脚下发现了他。
他昏迷不醒，全身都是伤，身上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一个钱包。那个钱包夹层深处有两张证件照，我把你的那张藏了起来。
我记得那两张照片，那是我和顾祁年高三那年拍准考证证件照时打印多出来的。
那天，顾祁年把两张照片并排摆到一起对我说: 枝枝你看，像不像拍的结婚照?
我害羞地去抢，却被他塞进了钱包里: 给我了就是我的，我要一直带在身上。
我一直以为那照片是顾祁年不小心丢了，不然他哪怕失了忆，在知道自己有女朋友的可能下，绝对不会展开新的恋情。
江婉郑重地向我鞠了一躬: 真的对不起，我知道你很爱顾祁年，可我也很爱他。我和他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了，枝枝姐，我求求你，你忘了他吧。
听完她的话，我的眼中早已经盛满了愤怒，理智也随之消失不见。
我冲上前拽住她的肩膀，像个疯子一样摇着她的身体质问: 为什么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把顾祁年还给我，你把他还给我……
站在远处的顾祁年看到后，连忙冲上来，一把将我推倒骂道: 疯子
他温柔地将江婉护在身后，看向我的眼睛却像淬了毒。
我被推倒在地，掌心重重地撑在地面磨破了皮，传来火辣辣的疼。
诗瑶连忙将我扶起来，心疼地朝我手掌呼了呼气，她红着眼朝着顾祁年吼了句: 她那么爱你，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知不知道，她得了癌症，就快死了……
可惜，死亡威胁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心疼。
顾祁年脸色未变，反而咒我: 那我祝她明天就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