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0的女儿，有双34码的脚

女儿背着我偷偷裹小脚。

我苦口婆心劝她停止自残行为。

她却不以为然：

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。」

「如果我有女儿，我也要让她裹脚。」

我笑着对女儿说：

「那好，妈妈亲自帮你裹。」

1

发现女儿裹脚是在春节。

我们家有过年置办新衣服的传统。

往年，女儿的衣物都是我们母女俩一起挑选。

今年女儿刚上高中，决定自己挑选。

我在欣慰女儿长大的同时，也在感慨时光流逝，我这个老母亲的作用越来越小。

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女儿对店员说：

「这双鞋来一双34码的，谢谢。」

我心里咯噔一声。

女儿身高170，应该穿41码的鞋子。

去年为了给她买到一双心仪的鞋子，我跑遍了全城的女装店。

所以这个尺码我绝对不会记错。

是不是景明记错了？

我连忙拉住找鞋的店员：

「不好意思，是41码。」

店员听见我的话，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：

「很抱歉，本店最大的鞋子只有39码。您可以去其他店看看。」

女儿听见我的话，脸刷地一下就红了：

「没错就是34码，别听她胡说八道！」

她一把抢走店员手里34码的鞋子，气冲冲地对我说：

「妈，以后在外面我的事你少管，有些不该说的话不要到处乱说！」

她一把推开试衣间的大门，猛地关上，发生砰地一声。

我呆立在原地，景明以前从未对我说出这样的话。

我突然惊觉：是因为我说出她的鞋码，她生气了吗？

可是即使这样，34码的鞋子她也穿不上啊。

我记得前年，实在买不到41码的新鞋，景明强行把脚往39码的鞋里面塞。

后来的一个月里她连走路都不稳，医生说再晚点送去脚就变形了。

我担心景明做傻事，赶紧来到试衣间敲门。

「景明，开门啊，是妈妈。」

回应的只有无尽的沉默。

这时我突然闻到一股小时候闻到的味道。

难道...

我暗叫不好，使劲推门，门却纹丝不动。

我情急之下，直接趴在地上，拼命朝里看。

这一看，我的心碎了。

我的女儿，何景明。

她在裹小脚!

2

「妈，你干什么！变态啊你！」

景明愤怒地打开试衣间的门。

这时眼前的场景更加清晰。

景明的左脚一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帆布。

斑点的血迹染红了布，散发着刺鼻的恶臭。

她的右脚已经放入新鞋，看起来严丝合缝。

我捂住嘴泣不成声。

从41码到34码，我的景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。

我的声音颤抖断续，无法连成一条完整的线：

「景明...不要再裹了...我们去找医生...一定有救的...」

景明却满脸不耐烦：

「哭哭哭，有什么好哭的，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你哭没了！」

她拿出手机拍照，然后对着手机输入了一段语音：

「好看吗？我终于穿上了！」

手机里陆陆续续传来附和的声音：

「我就说还是小点好看吧。」

「妹妹你已经很棒了，不过离咱们的3寸金莲还有距离，千万不能骄傲自满哦。」

...

听着这些话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这是21世纪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吗？

我夺过景明的手机，晃眼一看，是一个微信交流群，群名是：

「三寸金莲互助群。」

还没等我看清里面的内容，景明一把抢回了手机。

她冷冷地看着我：

「妈，你知不知道，你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！」

我只觉内心充满了怒火，大喊道：

「赶紧退群！不要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！」

景明却发出嘲笑：

「什么不三不四，她们可是善解人意的好姐姐，不像你，只知道讽刺挖苦我！」

没等我说话，景明大吼道：

「你一天逢人就说41码，41码！你知不知道，我被多少人歧视，遭了多少白眼！」

我辩解道：

「可是你高啊...」

景明打断了我，一字一句地说：

「我只要不被别人歧视，其他的我不在乎！」

我拉过她的手，苦苦哀求：

「那妈以后不说了，你也别再裹脚了好不好。」

景明厌恶地拍开我的手，嫌弃地说：

「多管闲事，别忘了爸爸为什么要和你离婚！」

「我只求你以后别来对我指手画脚，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！」

3

景明走了。

望着她略带不协调的身影，我想说点什么却被堵在喉咙里。

她爸爸一直告诉她，是因为接受不了我的掌控欲才和我离婚。

其实不是这样的。

他是出轨被我发现了。

他跪着求我，愿意净身出户，只求在景明面前留一个好印象。

我顾念着多年夫妻情分，以及景明年幼，才勉强答应。

没想到景明竟然一直深信不疑。

我瘫倒在地上，心如死灰。

我突然想到了我的姥姥。

她的家境很好，从小便缠足。

年纪稍长，凭借着三寸金莲，她收获了无数赞誉。

但是她并不快乐。

在生命的最后几年，她不止一次老泪纵横：

「囡囡，我的一辈子好苦！」

姥姥确实很苦。

凭借着精致的小脚，她嫁给了教授的儿子。

开头几年，她们夫唱妇随，举案齐眉。

随着思想的解放，废除缠足的禁令随之而来。

可姥姥缠足的年份太久，脚掌已经完全坏死。

她的丈夫自诩清流、进步人士，怎会允许自己有一个象征封建、愚昧的妻子？

「郑芝，我要同封建、愚昧、落后一刀两断！」

姥姥苦苦哀求，却只换来一句：

「你我夫妻缘分已尽，不要再做无谓纠缠。」

他抛妻弃女，不顾姥姥身怀六甲，毅然决然地投入了新欢的怀抱。

那时姥姥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世，家产又被亲戚所占，留给她的只有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草屋。

姥姥因为裹小脚，没有读过书，又是千金大小姐，哪里懂得田间这些粗活。

她只能一点一点从头学习。

因为小脚，她总是走不快，为此还常常被村里的孩子笑话：

「快看，瘸子又来了！」

姥姥就这样，在白眼和心酸中抚养我妈长大成人。

她去世前，让我从她的包里拿出一双三寸金莲绣花鞋。

她撑着最后一口气，烧掉了她。

「囡囡，答应姥姥，永远不要缠足！」

我含泪答应。

姥姥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。

望着火堆里那摊灰烬，我心里充满悲哀。

三寸很小，小到只有短短的10厘米。

三寸却也很大，大到姥姥穷尽一生也走不出去。

4

时代的一粒灰，落在个人头上，就是一座山。

我不明白，为什么姥姥她们那一代女性拼命要逃离的东西，现在却有人甘之如饴。

「女士，醒醒。」

店员轻轻摇晃着我，我才回过神来，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景明拉回正道上。

她的脚已经变形，绝不是一日之功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

我突然回想起，去年春节后，原本爱笑爱跳的景明变得沉默寡言，足不出户。

我当时以为是景明到了青春期，有自己的心事，就没有过多过问。

现在想来，早有端倪。

都怪妈妈太粗心。

我抹了抹眼泪，边回家边拿出手机。

虽然仅仅是走马观花的一眼，但我记住了那个群名，三寸金莲互助群。

我要看看，里面到底有什么魔力，能够把我精心教育的景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。

我新建了一个小号，发出了入群申请。

申请迟迟没有通过，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在家里来回踱步。

「叮！」

我一把拿起手机。

并不是入群通过的消息，而是一个陌生人加我好友。

我苦笑着准备息屏，却被那个陌生人的备注吸引了。

「姐妹，通过一下，我是群主。」

我马上同意，刚加上好友，对方迫不及待地发来了消息：

「姐妹，你也喜欢三寸金莲吗？」

我回道：

「对，我从小就喜欢。」

我点开她的头像，备注和标签是：

「小女子23岁，缠足7年，脚已经缠成只4寸半，记录幸福缠足每一天！」

她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，并问我：

「好看吗？」

我仔细一看，那双小脚约莫11cm长，整个脚掌已经完全变形，就像一个肉型的绣花鞋。

我强忍内心的不适，恭维道：

「好看，妹妹一定吃了很多苦吧。」

对方却说：

「吃苦？裹脚还需要吃苦吗？」

我一阵恭维，对方被我捧得飘飘欲仙，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群。

进群后，她说：

「这是新来的姐姐。她刚接触缠足不久，有什么不懂的你们多帮帮她。」

她还@了一个ID叫打卡每一天的人：

「你看看，这位姐姐和你妈妈年纪差不多，可比她思想开明多了！」

我一惊，这是景明。

景明回道：

「我妈太封建了。她要是和姐姐们一样开明该有多好。」

5

我只觉得一股热血涌向头顶。

但我还记得自己的目的，不停在群里翻找着。

群里有很多人，但年龄普遍都不大，除了群主基本都和景明差不多。

群里还有很多文件，我一一浏览。

有裹脚教程，有购买相关器材的教程，还有在家长面前隐瞒的教程...

我接着往上翻，置顶的是一篇文章。

题目叫：「为缠足正名。」

内容有：

「裹小脚是为了保护妇女，关爱妇女，并不愚昧和落后，相反，是汉族人文明开化的产物。缠足后的妇女，不能负重，丧失了部分劳动力，可以名正言顺的远离体力劳动，嫁人后只要在家做饭洗衣，做点针线活，纳个鞋底，喂喂鸡就可以了。虽然开始时受了些痛苦，但能换来一辈子可以不下地，不做牛做马，我认为值得，女人可能只有此时才理解了当时母亲的苦心，如果她生个女儿，也会毫不犹豫的缠上裹脚布。如果我只有这两个选择，也会选择裹脚...」

触目惊心，我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恶心。

群主突然发言：

「现在的家长思想太封建，在成功前我们一定要隐藏好自己。」

群主继续指点景明：

「既然你已经被发现，为了避免功亏一篑，你先来我这里，等脚彻底裹好，再回去不迟。」

景明迟疑道：

「我妈虽然封建，但离家出走不好吧。」

群主继续劝景明：

「如果你继续在家，脚肯定保不住了。你难道想回到以前那种被人歧视的处境吗？」

「只需要几个月，认识这么久了，你难道还不相信姐姐吗？」

景明半天没有回话。

群里突然有一个叫陈府大小姐的人发言：

「景明，别忘了你妈有多固执，你不走，肯定没好果子吃！」

景明终于下定了决心，她在群里说：

「好，我走！」

6

接下来群里没有人再发声，景明应该是和群主私聊去了。

我拿着手机六神无主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景明到现在还没回过家，她会不会直接离开？

不对，身份证！

慌乱中，我突然想起，景明没有带身份证。

景明没有随身携带身份证的习惯，她将所有的证件都放在卧室抽屉。

所以她一定会回来拿！

但是如果她知道我在家...

我心里有了主意。

我编辑了一条在外面逛街的朋友圈，定位离家有20公里。

点击发送后，我在心底暗暗祈祷：

「一定要成功！」

我躲在衣柜里，静静听着门口的动静。

半小时后。

「吱嘎。」

门开了。

我听见卧室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，是景明在收拾行李。

我赶紧从衣柜跳出来，吓了景明一跳：

「妈，你干什么，吓死我了！」

我拦住她：

「你收拾行李要去哪儿？」

景明小脸一僵，眼珠子转得飞快：

「我去娴娴家住几天。」

陈娴是景明的表姐，两人关系一直很好。

我立刻拿出手机打给她，她回我：

「小姨，是我叫她来陪我的，你放心，没事的。」

我被她的话弄得晕头转向，不是去找群主吗？

景明一把推开我的手，不耐烦地说：

「差不多就得了，我要走了。」

在景明走到门口后，我突然想起。

群里有一个叫陈府大小姐的人和景明看起来关系密切。

难道...

我立刻点开她的头像，没错，是陈娴。

她们在互相打掩护！

我马上追上去，用身体堵住门。

「你们在骗我，你今天哪里也去不了！」

我掏出手机一条一条翻着，苦口婆心地说：

「妈都知道了，她们不是什么正经人，她们是在骗你！」

景明的却不以为然：

「她们没有骗我，这是我自己的选择！」

我尽量平心静气地说：

「景明你还小，你不懂什么是对，什么是错。」

景明勃然大怒：

「我不小了，我已经是大人了，我知道什么是对的，什么是该做的！」

「我就是要裹脚，我不仅自己要裹，如果我有女儿，我也要让她裹脚！」

「裹脚好看着呢，多的是男生说我脚好看！」

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她一巴掌。

等反应过来迟了。

景明捂着脸，眼里蓄满泪水：

「你这个泼妇，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！」

她拼命往门外挤，我死死拦住。

见出不去，景明扭头就走：

「你不让我走是吧，那我自己走！」

她爬上阳台，接下来的一幕使我目眦欲裂。

景明，跳了下去！

7

所幸我家在2楼，景明除了摔伤，并无大碍。

将景明送到医院后，我立刻打电话报了警。

警察却对我说：

「她们都是自愿的，这事不归我们管。」

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我堵了回去。

我又打给市长热线，他们也说不归他们管。

我打了很多电话，却没有一个愿意管。

走投无路之下，我想到了网络。

我把自己的经历写成帖子，发到了网上。

可是帖子石沉大海，压根没有浏览量。

正当我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候，一个ID叫向阳的人突然在我的帖子下面留言。

「想救你女儿的话，来找我。」

留言后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。

我马上联系对方，对方的头像却变成了灰色。

我犹如溺水的人，渴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
我别无选择，只能相信他。

我按照他说的时间，来到了指定的地点。

那是一间破旧的地下室，常年不见阳光。

我轻轻敲响了房门，过了很久里面才传来动静。

门打开了，我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。

她身材瘦削，脸色苍白，背后的墙上有一幅女人的黑白照。

「让你见笑了。」

她自称林静，曾经也是缠足群里的一员。

为了取信我，她掀开了腿上的布。

我看见了一双比手掌还小的脚。

「已经动不了了，只是个摆设。」

林静自嘲地摇了摇头，对我说：

「把我现在的样子拍给你女儿看，应该能劝回她。」

我下意识捏紧了衣角：

「为什么，你应该应该很介意别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才对。」

林静叹了一口气：

「可能是因为你和那时的妈妈很像吧。」

看见她和景明一样的花样年华，我突然很想做点什么。

「没用的，警察都管不了她们。」

林静劝我不要白费力气，老老实实救景明才对。

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。

我郑重地对林静说：

「相信我，我可以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惩罚。」

8

我不顾林静不解的目光，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她的脚。

没错，就是这双脚。

我这时才有空给林静解释。

「群主给我看的小脚是你的。」

从进门开始，我就觉得林静的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，好像在哪里见过。

我只看过景明和群主的脚，如果林静是群主，那她大可不必这样绕圈子。

我又想起前面群主反问：

「裹脚还需要吃苦吗？」

我怀疑群主到底有没有裹过脚。

现在一切得到了证实。

我精神振奋地对林静说：

「如果真是这样，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。」

「她是在教唆未成年自残！」

林静眼里也开始出现泪水：

「如果是这样...」

我接上了她的话：

「那我们不止可以救景明，还可以救更多的女孩，更可以为之前受到伤害的女孩讨回公道！」

我和林静在地下室商量了整整一天，终于制定出一个初步的方案。

还没等我们完善，医院就打来电话：

「王女士，何景明跑了！」

我匆匆赶往医院，正遇上景明被护士架回病房。

她一边挣扎，一边破口大骂：

「放开我，你们这群混蛋！」

见到我，她的情绪更加激动，甚至把手里的水杯砸向我：

「滚！都怪你，你又要来阻止我变美！」

我试着解释：

「妈妈是为你好，裹脚是不对的。」

景明却更加歇斯底里地说：

「裹脚哪里不对？我不用再遭受别人的歧视，可以穿上美美的绣花鞋，嫁个好男人！」

「我是自由的，我有选择的权力，你控制欲太强了，你这个暴君！」

「打着为我好的旗号，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，你是个坏妈妈！」

看见她这副模样，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。

短短一年，景明竟变得如此陌生。

我决定换个方法。

我走到景明的身边，温柔地说：

「景明你说得对，都是妈妈的错。」

景明看着我，愤愤地说：

「你又在搞什么把戏？」

我看着她的眼睛，认真地说：

「妈妈决定亲自帮你裹小脚。」

9

景明见我不似撒谎，终于喜笑颜开：

「妈，这就对了，不就是裹小脚嘛，至于对我那么凶吗？」

我点点头，出言附和着她。

景明的伤不重，简单住了一天，我们就办理了出院。

回到家，我郑重地向景明承认错误：

「以前是妈妈做错了，从今以后妈妈会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。」

景明高兴地一把抱住我。

不仅如此，我还在缠足群里发表了一篇千字检讨，用词恳求。

通过好几个小女孩抽泣的语音我才知道，她们都在羡慕景明有我这么一个开明的妈妈。

在接下来的日子，我凭借着多年的人生阅历，逐渐成为群里的活跃力量。

不管是之前的群员，还是新加入的群友都愿意和我亲近。

连景明都在说：

「妈，再这样下去我可要吃醋了。」

我笑着望向她：

「景明，过来，今天的内容还没有完成。」

景明打了个寒颤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：

「妈，今天要不就算了，明天再缠。」

我脸一板：

「这是你看自己选择的路，怎么能半途而废？你还想不想要漂亮的小脚了？」

景明摆着一张苦瓜脸，一点点挪过来。

我一把抓住她的脚，用热水洗净，将除大拇指外的其他四趾向脚底扳曲，在趾间缝边撒上明矾粉，使皮肤收紧。

接着以缠足布裹紧，用针线密密缝合固定，最后套上一双尖头布鞋。

「妈，我疼...」

景明发出了痛苦的呻吟。

我面无表情，用力打了一下她的手心：

「吃得苦中苦，方为人上人。你之前裹脚的手法太粗糙了，妈妈给你重新弄。」

我手上加紧了裹脚的力度。

景明疼得大叫：

「妈，好痛，好痛！我不裹了！」

我生气地说：

「忍着，你看别人为什么不叫苦！」

我拿出了和群主的聊天浏览记录。

「看看别人，脚缠得比你小，却根本不叫苦！」

景明脱口而出：

「不可能，这么痛！除非她不是人，她到底有没有缠过！」

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，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。

我没有趁热打铁，而是淡淡地说：

「那今天就到这里，去休息吧。」

景明一瘸一拐地回了卧室，我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
我只能拿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
哪有做妈妈的不心疼自己孩子的，只是不让她痛，她就不知对错。

这时我收到了林静的信息，看完，我回道：

「下一步计划准备开始。」

10

第二天一早，我叫醒了景明。

「景明，妈思考了很久，还是给你办理了退学。」

景明震惊地说：

「妈，你要干什么？」

我诚恳地说：

「裹小脚就是为了美，为了嫁个好男人，一辈子不当牛做马。」

「既然这样也没必要读书了，只要坚持裹小脚，再找个好男人就行了。」

景明点点头，若有所思：

「妈，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。」

我继续说：

「除了裹小脚，我们还要学习三从四德和女诫，你要学会做女人的本分，这样你嫁过去后才不会被人瞧不起。」

「从今天起，你就把我当成你以后的老公，我让你做什么，你就做什么。」

就这样，景明和我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。

才过了两天，她就叫苦不堪。

「妈，我不学这些了，我就想裹小脚。」

我冷冷地看着她，恨铁不成钢地说：

「不学这些，怎么可能嫁给好男人？」

在我的坚持下，景明只能继续。

我将家里所有的家务都交给她，自己却躺在沙发上嗑瓜子。

景明不服：

「妈，凭什么你可以当甩手掌柜，我却要干这些！」

我将瓜子壳吐到地上，慢慢地说:

「男主外，女主内，我在外面辛苦挣钱，家里的这些家务本来就该你做。」

景明无奈只能继续扫地。

我又说：

「饿了，快去买菜。」

景明又照办。

10分钟的路程，她走了1个小时。

刚到家，她就瘫坐在地上。

「妈，我不行了。你缠得好紧，脚好痛。」

我直接拿出戒尺：

「你慢了50分钟，我也饿了50分钟。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，过来受罚。」

我重重打了景明的屁股10下，打完她不服气地说：

「我不相信有人能做到。」

我淡淡地说：

「我姥姥就行。」

景明闭上了嘴。

我从小就给她讲我姥姥的故事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景明一点没听进去。

等景明辛苦做完饭，我也不喊她，直接拿起筷子。

等她反应过来，菜已经没有了。

我擦了擦嘴巴，慢条斯理地说：

「你就吃剩下的吧。」

景明再也无法忍受，用力拍了下桌子：

「你凭什么这样对我！」

我冷笑道：

「我在外养家糊口，你只不是趴在我身上吸血罢了。真让我不高兴了，我立马和你离婚，把你赶出家门。」

景明回到房间抱着枕头就开始大哭。

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，这就是是我姥姥一生的缩影。

裹脚就是封建社会男性对于女性的压迫，女性牺牲自己的尊严和健康，将自己物化成男性喜爱的模样，以此来取悦男性。

我不希望景明也变成这样。

10

我走进景明卧室，拿出一把软尺量了量她的脚，皱起了眉头：

「怎么回事，怎么脚还是这么大？人家群主脚都只有4寸半了。」

景明吞吞吐吐地说：

「妈，可能是我缠的时间太短，群主可是缠了整整七年。」

我眉毛一挑：

「狡辩！我就认识一个一年就裹到三寸的人，作为我的女儿，无论干什么都应该像优秀的人看齐。」

女儿的眼里写满怀疑：

「不可能，我不信。」

我冷笑着说：

「不信的话，我带你去看。」

我领着景明来到林静家，见到了林静。

景明被林静畸形的脚吓得连连往后退。

林静说：

「妹妹别怕，你看它多美。」

林静用手抬起脚，递到景明面前。

景明颤颤巍巍地说：

「难道所有的三寸脚最后都会变成残废吗？」

林静爽朗一笑：

「也不是。」

景明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希望。

林静接着说:

「至少在我知道的人里只有你妈妈的姥姥不是残废。」

景明眼里的开始出现动摇。

林静把翻出一本相册递给景明：

「虽然不能再站起来，但我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回忆。」

林静曾是舞蹈演员，相册里面是她以前执迷不悟时拍下的照片。

景明一页页翻去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纠结，手指在某一张照片上停下。

「这张...」

林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说：

「这张是我过生日时拍的，你看，照片上还有我名字缩写呢。」

女儿拿出手机不停对比。

我和林静对视一眼，又都默契地扭开。

接下来该轮到陈娴了。

11

回去的路上，景明对我说：

「妈，要不咱们就裹到34码吧，已经很小了，我不想当残疾人。」

我脸上挂上了冰霜：

「不行，不能半途而废。裹小脚多好，不是有很多男生说你脚好看吗，你难道想像以前那样被歧视吗？」

景明生气了：

「再裹下去我就要成残废了，你到底是不是我妈？」

我平静地说：

「就是因为是你妈妈，才会监督你，督促你。」

「你看陈娴我都懒得说她，一天脚都没有裹过，像什么样子！」

「还是你懂事，知道裹脚的重要性。」

景明突然打断了我：

「妈，你说表姐她没有裹脚？」

我翻了个白眼：

「对啊，就上次我去他们家，她穿着拖鞋，一点裹脚痕迹都没有。」

「不是我说，裹脚这么好的事情她都不做，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哟。」

接下来我将群里那篇置顶文章复述给景明，阐明裹脚的重要性。

她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：

「那表姐为什么不裹？不行，我得去问她！」

景明拉上我就往门外跑。

刚到陈娴家，就遇上陈娴准备出门。

景明一把将她拽回了屋内。

景明脱下陈娴的拖鞋，仔细观察。

我没有骗她。

上次我来陈娴家时专门留意过，她真的没有丝毫裹脚痕迹。

林静对我说：

「陈娴会不会和群主是一伙的？」

我不能去确认，以免打草惊蛇。

但景明就没有这么多顾虑。

景明看完，激动地质问陈娴：

「你为什么没有裹脚？你不是给我说你也在裹脚吗？」

13

陈娴脸上浮现一丝慌乱，继而又恢复镇定。

她不紧不慢地说：

「我之前确实裹了，但我现在不想裹了。」

景明大喊：

「你撒谎！我妈说你没有裹脚痕迹！」

陈娴不屑地说：

「就知道知道妈妈妈，妈宝女。裹不裹，是我的自由，关你什么事。」

景明难以置信地说：

「不是你说女孩脚大会被人嫌弃，叫我和你一起裹脚的吗？」

陈娴怂了怂肩，语重心长地说:

「不是你先说脚太大，叫我帮你出主意吗？怎么现在来恩将仇报？」

「景明，做人不能当白眼狼。我说和你一起裹只不过是安慰你。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，又不是我按着你的脚逼你裹的。」

陈娴又看向我，调侃地说：

「小姨，又是你在背后捣鬼是吧，我就说景明好好的，怎么突然上门兴师问罪。」

「难怪景明说你又封建又专制，有你这么一个妈，景明真是怪可怜的。」

原来景明在背后是这样说我的，我瞟了一眼景明，她尴尬地低下了头。

我没有在意，而是对着陈娴说：

「我只有一个问题，裹脚到底是不是好事？」

陈娴理所当然地说：

「裹脚当然好啊，你在群里不也这样说的吗？你不是对《我为缠足正名》这篇文章情有独钟吗？」

我再问：

「裹脚真的好吗？」

陈娴不耐烦地说：

「裹脚好啊，你有完没完。」

见她死不悔改，我叹了一口气，发出灵魂拷问：

「既然裹脚这么好，你为什么不裹？」

陈娴态度更加不耐，她不停用手敲着茶几：

「我不是说了吗，这是我的自由！」

我缓缓地说：

「如果真有这么好，你不可能不心动，毕竟为了变美，你一年内做了7次整容手术。」

「只有一种可能，你知道这是不对的。」

不等她开口反驳，我继续铿锵有力地说：

「我提醒你，明知行为不符合公序良俗，还恶意诱导未成年人，属于刑事犯罪。」

陈娴被我道破心事，脸上的慌乱肉眼可见，但她还在强装镇定：

「我不懂你在说什么。」

见她还在嘴硬，我带上景明准备起身离开。

临到门口，我心又一软。

我姐姐就这一个女儿。

我留下了最后的忠告:

「陈娴，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。」

14

走在路上，景明十分沉默。

她犹豫了半天才开口：

「妈...我可以先不裹了吗？我想再想想。」

听见这话，我欣慰地笑了。

其实她根本不懂裹小脚的意义，只是出于自卑和跟风。

这段时间给她的冲击太大。

她也在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。

「走，跟我去见个人。」

我开车带着景明来到省会。

沿着定位，我找到了一家苍蝇馆子。

里面一个膀肥腰圆，满身纹身的男人正在拿着猪蹄大快朵颐。

「找我有什么事？」

他一张嘴，露出满口黄牙，一股恶臭迎面扑来。

景明被熏得在一旁连连咳嗽。

我拿出景明的手机，给群主转了1分钱。

在转账界面清楚地显示着：

「转账给23岁缠足女大（**彪）1分钱」

我开口道：

「你就是群主吧，为什么要骗人？」

还没等他回答，手机就发出接连不断的提示音。

是林静。

我在群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同时，悄悄将她拉进了群。

她现在正在群里现身说法，控诉裹小脚对她的伤害。

随着一张张畸形，流脓的图片分享在群里，群里瞬间爆炸。

「妈耶，裹小脚还会成残废，我不裹了！」

「原来裹到最后这么恶心，我也不裹了！」

「姐姐都裹到3寸了，还是没有嫁给好男人，群主这个狗东西，在骗我们！」

眼前的男人急了，慌张地拿出手机，想要禁言。

这时他的手机响了，他连忙挂断。

手机又响了。

我在一边嗤笑。

这是我花钱买的轰炸服务，没有3个小时，根本停不下来。

眼见事情败露，男子也变得凶神恶煞：

「我没有骗人，女人就应该裹小脚，就应该跪舔男人！」

景明吓得躲到我身后。

男人的情绪更加激动，看向我们的目光充满赤裸裸的恶意：

「都怪你们，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。」

他看着景明，流下了口水：

「可惜没有把你哄过来，小妹妹长得真漂亮啊。」

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，朝我们走来，边走边发出猥琐的笑声：

「今天便宜我了，母女花。」

15

我冷冷看着他，没有后退。

景明一直在扯我：

「快跑！」

见我不为所动，她竟猛地把我往外推，自己却想往那个男人身上撞。

「妈妈，快跑！」

我一把将她拉回来。

傻孩子。

「警察别动！」

荷枪实弹的警察涌入，将男人按到在地。

我又不是电视剧的主角，怎么可能做出单独找嫌疑人这种作死的行为。

我和景明被安全送回家。

景明对我说：

「妈妈，我错了...」

我摸着她的脑袋，没有再说什么，希望她能长个教训吧。

「她的脚已经变形了，后面要想恢复正常的话，得做几次手术，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。」

我千恩万谢送走了医生。

林静躺在病床上笑着对我说：

「姐姐，我就说景明会没事的。」

令我开心的是，她的腿也有康复的可能。

后来警察告诉我，全国有很多裹小脚的群，我们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。

警察沿着线索顺藤摸瓜，一举捣毁了这个特大教唆未成年人裹脚的犯罪团伙。

他们诱导教唆未成年人裹脚，以此满足他们变态的心理需求。

他们还会诱骗和家里有矛盾的女生见面，玩弄她们的情感和肉体。

更有甚者，还会拐卖到大山深处。

这些女孩裹了脚，根本跑不掉。

景明差一点就成为她们中的一员。

陈娴真的和群主有勾结，专门介绍身边的朋友入群。

在我的劝说下，她选择自首，接下来她将面临法律的制裁。

这件事以后，被我救下的女孩家长纷纷给我送来锦旗，有的甚至直接往我家门口塞红包。

我收下锦旗，用善款成立了一个公益组织。

宗旨只有一个：

「让任何形式的裹小脚都成为过去式。」